那一刻給予他的,是一衝擊。一種驚愕、一種呆然、頭腦回過神來的時候,已忘卻了拒絕的本能。
因此只剩下沈默的接受。
「為什麼,你和那傢伙那麼相像。」無力地坐在深啡色的門扇前,垂下的金絲覆沒了少年的臉孔,靜靜地問向前方不遠的男子。
綠草色的風掃過了二人。
「…我,並不是你的父親。」
風華輕輕飄搖掛在窗戶的透澈布料。
「也不是你的弟弟。」
「那你,」機械的指先默默地拉緊了深紅的外衣。「為什麼要吻我。」
溫暖的指先。溫暖的氣息。溫暖的唇瓣。溫暖的、吻。
為何要給我這些?
「……………」
窗簾的沙沙聲響在二人的耳邊。
「我不知道。」
你就和那傢伙一樣,如此地殘酷。
「所以你會叫我忘掉它、嗎?」喉嚨微微發抖。
給予我們溫暖的家庭、溫暖的擁抱、溫暖的親吻,
然後捨棄我們。
「…不。我不希望你忘掉它。」
………是啊。他真的和那傢伙很像。
連殘酷的部份也如此地相像。
「我不希望,你忘掉這件事。」
「───…為了什麼?」
「…我希望你看著的人不是你的弟弟、你的父親。」
少年離開了。
「而是我。」

───────我第一次察覺,最殘酷的人其實是我。

 

 

 

Wealth Protector  - Part I
   3rd movement
       Section IV

 

 

 

注意到在一旁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的少年,菲利把裝載糖果的袋子交給眼前最後一位小孩子後走到他的身邊,擔心的叫他。
「愛德華?」
看到對方像是沒聽見似的菲利嘗試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愛德華?你還好吧?」
「呃、啊,……菲、菲利曹長嗎?」
「是不是不太習慣所以有些累了?要是感到累的話可以先去休息一下的。」
「不是啦!抱歉,我只是有些發呆而已。」
慌忙揮手示意不是那意思的愛德華先是苦笑,隨即淡下了表情。「…只是,有些不太明白大人而已。」
「……是這樣嗎?」
「菲利曹長,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請問是什麼呢。」
「你有和人接吻過嗎?」
剎時『噗』的一聲菲利當場在少年面前噴了出來,手中拿著的大袋子也掉到地上。
「愛愛愛愛愛德華────????」
「抱歉,我知道這是很私人的問題。」
不對不對這絕不是驚訝的原因啊愛德華。菲利在心中不斷地重覆說著。
對他來說最驚嚇的不是愛德華問他的這個問題,而是為何眼前十五歲的少年會因為什麼樣的原因而想問他這樣的問題。
「為、為什麼會想知道呢?」
「嗯…………」彷彿煩惱地思考了一會後少年平淡地答道:「參考?」
什麼樣的參考啊啊啊…看著對方認真回答的表情菲利真的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只是以菲利的觀察來看,少年最近的樣子確實是十分地奇怪。
自祭典前的幾天前開始,愛德華除了在辦公室被強迫工作外就是待在司令部的庭院看書,午飯時間就拿著那天的午飯坐在樹蔭下吃、接著小睡。離開的時候在門外等待他的上司───羅伊,接著到他的家借宿。第二天,和他一起回到司令部後繼續重覆與昨天一樣的行動。
看起來就像是不願意待在司令部…不,是不願意看見羅伊.瑪斯坦的樣子似的。
是吵架了嗎。除了這想法,菲利無法分析其他能夠回答這狀況的答案。
「曹長真好啊…」
「……………呃?」對愛德華突如其來的發問無法反應過來的菲利不自覺呆了起來。
「因為曹長和那傢伙也是大人啊…啊、我不是說曹長像某人一樣那麼無能的意思啊!」
嗯?…難不成。
「只是,我不太明白吧。」抓了抓頭,少年繼續說道。「自己一直在痛苦、在忍耐的說,為什麼不願意和任何人說,即使對方是最親近的人也不願說……」
『瑪斯坦大佐經常作夢,因此有時候會在無意識中傷害到別人也說不定,所以我們從不會和大佐一起休息的。』
『無意識、也就是大佐是不知道的吧!為什麼中尉不去告訴他…』
『因為,他不願意向我們說啊。』
「…一直持續那樣子,不斷地作夢、無意識地傷害他人,…還真不明白。」
這是在,妒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討厭!那混蛋無能!說什麼也好做什麼也好自己又不知道又不說如何叫人知道啊──────!!」
「……………噗!!!」
瞬間一殺氣的眼神猛的轉過頭直視菲利。「對、對不起,愛德華……」
「這有什麼好笑嗎曹長…」
「因為啊,」他稍微忍住笑容的說。「這一點愛德華和大佐很像呢。」
「……………」
「…………………」
「哪裡像。」
「不願意說出自己的痛苦的這一點。」菲利淡淡微笑。「我覺得大家也一樣啊。」
不管是誰也一樣。
「什麼,意…」
「啊──────!!!」
一孩子的叫聲把二人的談話打斷,幾名小孩子像是看到驚奇的東西般先是指著自己,隨即高興的跑過來。
「糖果───!」細小的雙手宛如純真的天使讓人自然微笑。
呆了一下,接著菲利也向小孩們微笑,「好啊。」的慢慢跪下把糖果放在他們小小的手掌中。
「哇───我拿到了!!」
「謝謝軍人大哥哥!」
溫柔地摸一下小孩子們的頭,他仍然向他們微笑。「小孩子在痛苦的時候會叫痛,在生氣的時候會生氣。」
愛德華知道,菲利在向自己說話。
「可是漸漸長大後,他們就不會再隨便地說自己是在痛苦的了。」
這就是成長。
「因為不想被人看不起、因為不想為他人帶來麻煩、因為希望盡快變成大人,」菲利還是繼續的溫柔地向小孩子笑著。「所以便不再說出內心的說話了。」
「大哥哥,我可以再要一個嗎!」
「我也要!」
「我也要!」
看見小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地想繼續拿糖果,菲利苦笑。「不行啊,一個人只能拿一個糖果啊。」
『咦───』的一聲小孩們開始抗議。
「不過,」把手中其中一個袋子打開,他把內裡一小小的球取出。「看,拿這個回家、給你們的家人當禮物吧。」
「給家人──?」
「嗯,給你們的哥哥、姐姐、爸爸媽媽,或是你們的弟弟和妹妹。在晚上這個球會發光,十分漂亮的啊。」
「真的?!」
「嗯。」
「…嗯!」直直地凝視對方的眼睛後一會孩子們也高興的點頭,面帶笑容地離開。「謝謝大哥哥──」
「謝謝啊────」
看著孩子們用力向自己揮手後離去,菲利也輕輕地揮手道別。
「菲利曹長真的很喜歡小孩子呢。」看著整個過程的愛德華不禁感嘆。雖說自己也還年少,可是他卻不怎麼得到小孩子們的歡喜。相比起來,阿爾馮斯則十分地受歡迎,不管是以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
「因為他們還是在率直的年齡呢。」菲利轉過頭苦笑。「…可是,他們終有一天也會停止內心的說話。」
「因為他們會成為大人吧。」
「可是,大人的他們將不再與他人說出內心的說話。」
這就是大人與小孩之間的差別。
「年少的他們不會說、大人的他們也不會說,那麼…」
沈重的敲擊之中,黃昏的鐘聲漸漸響起。
「他們內心的痛苦,有誰可以明白呢?」
因此,這並不是借口啊。
不是沈默的借口。

 

 

夜間的燈光染滿了黑暗的城市。
一點一點的小小的光輝點燃在每戶的家庭,平常安靜地待在家中的小孩子在今晚與他們的家人一同踏出門口,與其他的家庭聚集一起玩樂、談天,和藹地走在一起,參與晚上的祭典。
坐在司令部天台的愛德華注視著這一切。那些喜悅、和諧的歡笑聲與燈火結合在一起,就像是遠方的故鄉迎接祭典的時候的情景似的。
看起來不算什麼熱鬧的東西,在少年的眼中卻是十分快樂、幸福的一刻。
白色的光火就像是幸福的花燈綻放在每個人的心中。
…他真的,是這樣覺得。
「你不去參加嗎?」
「你也是,不打算和美麗的女性們一同渡過嗎。」像是沒在意對方似的愛德華無聊地回應道。「這麼難得的祭典你竟然不參加,還真少有啊。」
聞言,羅伊先是聳肩的笑了一下,隨即一步一步地走到少年的身邊,坐下。
「很漂亮吧。」
「………………嗯。」愛德華輕輕地回答。
接著二人沈默地看著下方的景色,毫無動靜地。
閃耀的火光一點點的反映在二人的臉上。
「…你的紅茶。」不知道過了多久後少年開始說話。「很好喝。」
然而羅伊只是輕聲地笑一下,『是嗎』的回應。
沒有繼續說話。
「…要是阿爾,」不知為何少年聽見這反應後,突然地回想起這件事。「要是阿爾也在這裡的話,他一定會很高興吧。」
羅伊沒有說話。
「他很喜歡祭典的氣氛。即使是在利什布爾,他也總是拉著母親的手,興奮地跑向祭典舉行的地方…」
說到這裡愛德華輕輕地握緊了自己的手掌。
「…即使那是很小很小的祭典,什麼也沒有…他也很高興。」
即使到現在也記憶猶新。
弟弟的阿爾馮斯興奮地拉著母親,一邊說要去看祭典一邊拉著母親離開家,並且拉著自己的手來到溫莉的家再找溫莉,接著他們三個人與母親、畢娜可婆婆一起到舉行祭典的地方玩耍。
「那時候的我們,或許是幸福吧………」
在母親的愛護下成長、在母親的保護下生活…
「可是,那不是最幸福的時刻,對吧。」
此刻的少年,或許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吧。
羅伊寧靜地等待少年轉向自己的一刻。
在回憶過去的臉孔上出現了莫名的平靜,淡輝的琥珀宛如沈睡在大地之中靜止在那樣的時間之中,…沒錯。
他的表情就像是訴說著,孤獨的感覺。
「你最幸福的時刻,是你的父親還在的時候…」手掌緩慢地撫上了少年的側頰,瀏海的髮絲就像是天然的絲綢散在手背。
「因為那時候,你、阿爾馮斯、還有你母親,也在幸福的時刻。」
這次少年沒有說話了。
「因此你才不想承認吧。…因為那時候的你,」微寒的溫度自臉頰傳到了掌心。
「也是自己最幸福的時候。」
因為那個人的離去改變了你的幸福。
因為那個人的離去讓你最喜歡的人悲傷。
因此你開始憎恨他了。那個曾給你最幸福的時間的人。
「──────…………」少年什麼也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低下頭,靜靜地。
「………雖然是很突然的要求,」一手臂伸到了少年的肩膀。「我可以抱你嗎?」
一抬頭的動作。
一拉近的動作。
髮絲在突如其來的狀態下微微鬆散,結實的雙臂環上了的肩膀與腰部,對方的溫度傳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個人,正擁抱著自己。
「…大、大佐?」
「我想告訴你。」告訴他?告訴他什麼?的想著的愛德華,只是疑惑的看著擁抱自己的懷抱。
卻沒有抗拒。
「我害怕的東西。」
無法對他人說出的事情。
即使被察覺,也說不出事實的事情。
自己一直在害怕,卻無法對任何人說出口的事情。
他想告訴他。
他想告訴懷中的孩子。
「……………」沈默了一會後不知為何,少年突然嘆氣起來。
「鋼?」
「要說就快說吧,別忘了好奇心是鍊金術師的本能。」
羅伊笑起來了。他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鍊金術小鬼啊,男子如此地想。
因此這孩子,變成了自己的救贖。
「只是你就不能放開我再說嗎?」
「不要。」
「你是小孩子嗎你!」
「這就是我。」
不是你記憶中的人物們。不是那位與你在殘舊的照片中一起拍攝的人物、不是那位總是陪伴在你身邊一同渡過痛苦的人物。
「這就是我。」
了解對方話中的含意,雙手先是猶疑了一下,他還是緩慢地拉上對方的衣服,就像是回抱似的感覺。
「…幾天前的晚上,我襲擊你了吧。」
「嗯。」
「因為,我曾殺過人。」
「你參加過戰爭,那是當然的。」
「那是因為我的偽善而形成的傷痕。」
「………………」
「…那一天,也是在充滿光火的晚上。」
照耀了天空的燈光。燃燒著生命的焰火。不斷倒下的黑色肉塊散發一陣腐爛的腥味飄蕩於天空,染滿了漆黑的世界。
羅伊還記得那一天。他如常地執行任務,用自己的火焰殺人。映在眼中不是身穿藍色衣服的人,他的手指便會自然地擦出火花,看著眼前的人們被火焰包圍、燃燒,接著傳出悲鳴後倒下,最後剩下的是一堆無法作出辨別的屍塊。
他的表情已麻木了。像是隨著擦出火焰燃燒對方的同時,自己的表情和感情也被火焰燒毀,只剩下一塊黑色的東西在內心深處。
只有他的手指是在不停地顫抖。
打開了伊修巴爾的婦人們躲藏的屋子,把負責守衛的人們燒死後羅伊走了進去,向躲在一角的婦人們發出了火焰。
短短的時間之中,活生生的人體變成了焦黑的屍體。
確定沒有存活者後準備離去的瞬間聽見了石子移動的聲音,羅伊猛的轉過頭並把準備好發火的姿勢轉向聲音的方向。
自衣櫃中,爬出了一名小孩子。
「殲滅伊修巴爾的族人們,包括婦人、小孩…殲滅在那裡活著的一切,是軍方的命令。」
看起來像是在還沒開始思考的年齡的小女孩自破爛的衣櫃爬出來,純粹的眼睛好奇地凝視眼前的陌生人,那清澈地映照自己的深紅眼眸,讓羅伊停頓了。
彷彿不知道自己會被殺。
彷彿不知道眼前的就是殺害她的家人的仇人。
「那一刻,我猶疑了。」
然而那女孩子還是好奇地繼續靠近,伸出了她那小小的雙手,天真的微笑。
『大哥哥,你好。』
剎那,羅伊了解戰爭的錯誤了。
他用力地抱著應該要殺掉的伊修巴爾族人的女孩子,不斷地道歉。像是向失去了家庭的女孩子,向被自己殺死的人們的,道歉。
「因此那一天我放過了那孩子…」說到這裡有什麼在輕輕動著時愛德華看過去,抱著自己的羅伊的手在微微發抖。
「最後,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孩子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偷偷潛進了軍隊的營地。
「…………!」
「然後,被某將軍發現了。」

原本在休息的軍人突然聽見了幼年的悲鳴不禁從淺眠之中驚醒並跑到了聲音的來源,羅伊也是其中之一。他卻後悔跑到那地方了。
眼前看見的是一將軍抓起那一晚放過的女孩子站在軍人們的面前。
「各位,看吧!伊修巴爾竟然利用小孩子的身形與純真的外表讓這樣的小女孩偷偷潛進我軍營地,利用這些放在乾糧下的炸藥打倒我們!!」
那將軍把一裝滿乾糧的籃子拿出並把內裡的乾糧丟到地上,露出紅色的小型炸藥。
然而羅伊卻不願相信。他不想相信那擁有清晰眼睛的女孩是伊修巴爾人的陷阱。
「大家好好記著!即使是這樣的小女孩也好…」說罷將軍把女孩重重地丟到地上,命令其他軍人壓住她的四肢。
「伊修巴爾全族,也是我們阿美斯特利斯的敵人!!」

那是地獄。
「你知道、他們對他做了什麼嗎…」聲音輕輕地震顫,懷中的男人不自覺地加重了雙臂的力道,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
那是血紅的絕望。
「那將軍一邊強暴那個年幼的小女孩,一邊用刀、」
那是殺戮的世界。
「把那女孩的四肢斬下。」

尖銳的慘叫回響在羅伊的腦袋。漆黑的暗石呆滯地映出那名女孩子看著自己的方向,先是右手、接著是左手、左腳,最後是右腳與身體漸漸分離,隨便地丟在周圍,間歇性噴出的汁液彷彿那名女孩的血淚不斷流出染上藍色的衣服,露出深邃的血腥。
欲望的發洩結束後,將軍向羅伊發出了命令。
不用火焰,用他的雙手。
掐死那女孩。
「我很後悔,為何那時候的我那麼地偽善,沒有殺死那女孩。」
要是那天我可以殺掉她的話。
要是那天我沒有向那孩子心軟的話。
「她就不必承受那樣的痛苦。」
緩緩地增加壓力的手心。
慢慢地消失的呼吸。
自手套的鍊成陣讓手心發熱,讓對方被掐住的時候令頸部灼傷讓她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音,接著一點一點地用力,掐死對方。
「可是那女孩最後也只是靜靜的看著我。」
她那雙眼睛我現在也無法遺忘。
就像是初次見面的時候一樣,她那雙眼即使承受了那麼大的痛苦,也還是清澈地注視自己。那樣的清澈紅眼成為了束縛羅伊的詛咒,掐死了女孩的同時,也把羅伊的一些『東西』,崩潰了。

因此他無法安眠。身體不斷回想那一晚的情景,讓他無法自女孩的眼睛逃開。
每一天的晚上也是重覆自己犯下的罪的現實。
「因此我舉行了這個祭典。」
「………………」
「伊修巴爾的戰爭後,我向軍部提出了這個計劃。」
由於伊修巴爾的殲滅作戰,國民對軍方出現了無數不安的疑惑,小孩子對黑暗也有不期然的恐懼。
因此羅伊提出了這祭典,讓國民一點一點地不害怕軍人的存在、讓孩子得到歡笑、接著在晚上讓他們點燃與糖果放置在一起的小型燈泡,在這一天讓大家不再害怕黑暗。
雖然這祭典在中央無法受到好評,在東方的城市卻成為了重要的節日之一。
然而有一件事是只有羅伊才知道的事情。
在無數的燈泡點燃後被照亮的晚上,那樣的燦爛光輝他想給予在戰場上去世的人們。那些被自己雙手殺掉的、還有被自己掐死的那名孩子的。
一種儀式。
「……………」沈默地聽著過去的一切的愛德華自羅伊的懷中抬起頭,把抱住自己的雙手拉起。「現在,也是嗎?」
「?」不太明白對方話中的含意,男子看著少年把他的雙手,
放在自己的頸部。
「現在你還想殺我嗎?」
「──────…………」
「要是你覺得你自己很偽善的話,那就繼續活下去吧。…死去了的人,已無法再回來。」
不管如何,死去的人已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
「你現在不也還活著嗎?大佐。」
我們還活著。
「我和你的心臟,也還在跳動著。」
「然而有一天,我也會停止跳動、死在戰場上吧。」
「那就去創造一個沒有戰爭的國家吧。」剎那羅伊睜大了眼睛。「在你死去前,創造一個沒有戰爭的國家,不再重覆伊修巴爾的慘劇。還是說,」
說到這裡少年不懷好意的微笑。「你認為自己當不上?瑪斯坦大佐。」
「………………」先是呆了一下,隨即男子用力地捏住少年的臉頰,對方痛得叫了起來。「痛痛喂你幹什麼!」
「誰說我當不成大總統。」
「誰叫你是無能啊。」
他也曾做過自己後悔的事情。
「給你這小紅豆的有能!」
他也有必須贖罪的東西。
「你說什麼!難得我愛德華大爺在安慰你這無能連一句謝謝也不說你這傢伙是找碴…!」
「謝謝你。」
…好像聽錯了什麼似的少年停頓原地,一撫摸自己臉龐的手讓他抬起了頭。
溫柔的微笑隨著一雨絲降在琥珀的金眸上。
「…謝謝你,愛德。」
宛如感謝。宛如贖罪。宛如愛慕。
少年微笑地接受了降臨在額頭的溫柔。

 

因此他和他,也必須活下去。
為了贖罪、為了不再重覆過去的錯誤。

 

 

 

 

 

 

 

 

 

 

對羅伊來說,或許這只是一種偽善的贖罪方式。
為了創造一個沒有戰爭的國家,必須不斷地在軍中受到注目、得到眾多的支持與功績,才有前往最高處的資格的第一步。
然而在這樣的資格中,最快的方式就是前往戰場。
也就是繼續殺人。
因此他曾經猶疑。哪一邊是正確的、哪一邊是錯誤的。
然而現在已沒有猶豫不決的地方。
因為他有想保護的人。
在那樣的戰場上,他有想保護的東西。
即使雙手染滿鮮血也有想保護、想擁抱的東西。
因此他不必,繼續猶疑了。

活下去。
並且,當上大總統、創造一個沒有戰爭的國家。

───────我相信你做得到的,大佐。

 

 

3rd movement  - Reader . Section IV